5月31日,《纽约时报》一篇题为《在佛罗里达,11岁女孩被迫嫁给强奸犯》的报道和随后其他各大媒体的跟进报道,将美国一些洲存在的不道德的童婚现象曝光在聚光灯下,引起人们广泛关注并遭致普遍谴责,在中国的社交平台上也引来批评潮。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名受害的基督徒女孩所遭遇的不幸之事发生在她和家人所属的教会中。
现已成年的谢丽·约翰逊(Sherry Johnson)讲述了她这段痛苦的童年经历,11岁那年,她嫁给了一名曾强奸她的人,这名男子是和她在佛罗里达州同一间教会的信徒。谢丽说她结婚是被迫的,她的家人和教会官员为了避免一起复杂的刑事案件,共同作出了让她和这名强奸犯结婚的决定。
这个决定看起来是让人不可理喻的,网友特别不能理解为何谢丽父母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甚至成了犯罪者的帮凶。而随着媒体更多的披露,谢丽的父母和教会的官员担心这件丑事传出去损害教会的形象,当时谢丽已经怀孕不能堕胎,为了不引起儿童福利机构的注意,最后让她嫁给了这名强奸犯。
用结婚来掩盖强奸事实怎么能够被实施?佛罗里达州法律规定结婚的法定年龄是18岁,但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只要父母同意的话便可适当降低结婚的年龄,获得法官的批准。最后,这件事得到了一名同样“看重教会名声”的法官的同意,他甚至对谢丽说:“我们希望你能结婚。”
谢丽在《纽约时报》的报道中还说,年幼的她早前就被一名牧师和一名教区居民强暴过。对于自己的婚姻,她说:“他们拿掉了本该拷在他(强奸犯)手上的手铐,拷在了我的手上,在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把我嫁了出去。”回忆起婚后的生活,她说“那糟糕透了,不能去上学,一次又一次地怀孕,就记得每天换尿布,还要艰难地应付开支,却被丈夫时不时地抛弃……”
如今,谢丽正在为一项遏制未成年婚姻的州法律奔走,这是一项终止美国儿童婚姻的全国性运动的一部分。据调查,从2000年至2010年,在美国38个州有逾16.7万17岁及以下的孩子登记结婚。纽约时报评论说,就像在非洲和亚洲一样,美国出现这类婚姻往往也是出于文化或宗教原因,法官们有时感觉自己不该干涉其他文化或宗教。
长大后的谢丽写了一本传记《饶恕不可饶恕的》,书中她描述了自己年幼时所遭受的性虐待的经历和受到虐待之人的苦痛,也揭露了教会里的种种丑陋。她说她在10岁之前被强奸了4次。她在书中分享了自己如何克服了这一切,并最终饶恕了所有伤害他的人。“被教会的领袖和家人所信任的人的伤害是刻苦铭心的,这一饶恕的旅途不是容易的,”她说,“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神向我显明了他的爱和恩典,因此我能走过这一切。”
在美国亚马逊网站销售的这本于2013年出版的谢丽传记的评论中,曾经和谢丽参加同一间教会(现已离开)的一名会友称,她在7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谢丽。她留言说,“你(谢丽)所受到的伤害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这些牧师们做出的如此令人谴责的事情都应该被曝光,你能把这样的事情写出来,肯定非常不容易。”
另外一名叫alicia的评论者通过谢丽传记封面上的照片认出了她,alicia和家人每年都会到访这间教会,她印象中的谢丽看起来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很少笑。alicia知道发生在谢丽身上的事情后,对她表示了很深的歉意,“我从不曾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或发生在教会里,当你有了那个孩子后,我很抱歉我们在背后议论了你,为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就怀孕了,看看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太对不起了。”
谢丽的遭遇被微信平台“英国那些事儿”报道后,也引来中国网友的广泛关注,很多人表达了对宗教信仰的失望和批评。有将近9000点赞的首条评论说:“从摩门教的一夫多妻,到天主教的主教猥亵儿童,再到传统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童婚,使我坚定地认为传统宗教一大特性就是压迫妇女,以至于我对那些高声疾呼中国没有信仰所以堕落,需要信教的人嗤之以鼻。”
其他的批评,诸如:“简直难以置信,这些逼着自己女儿结婚的父母还有没有良知,面子高于一切,那孩子的幸福呢?”“所以,信仰又一次成了人渣的保护伞?”“为了信仰不给吃避孕药不让堕胎,又因为怕传出丑闻而不报警包庇牧师和教友……” “宗教信仰本是应该救人的,却成为了害人的镣铐”“有时,信仰能给予人力量;有时,信仰也能泯灭人性……”
留言中,也有人为基督信仰辩护,称“这是某些人的问题,圣经教义连婚前性行为都是不许的,更何况强奸啊!这无非是那些披着羊皮的狼干的事,还要用宗教来掩盖罪行,名义上掩盖罪行是为了教会,实则是玷污教会。”
作为一名中国的基督徒或中国教会的牧者,如何正确看待这样的事情,如何回应外界的指责?为了维护教会的形象,是否始终要遮盖教会中的不光彩一面?如何能按圣经真理正确面对教会里的不良现象,同时又不损害教会形象?谢丽的事件能带来怎样的反思?就此,我们看到一些基督徒公众号也发表了评论,福音时报同时也采访了各地的教牧同工及普通信徒。
微信平台“今日基督徒”发布的一篇《从美国“童婚”背后的罪恶再看宗教的丑陋——我们基督徒需要正视并反省》文章中指出,这起事件是“活在宗教里之人性的丑陋和狰狞之显明”。作为一名80后基督徒,作者认为,对于教会丑闻,基督徒需要直面并反省,一方面也是出于护教,另一方面更是反思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如何借此契机更靠近耶稣的教导。他说,“家丑不可外扬”不是圣经的观念,教会并非“人间天堂”而不会发生丑闻,基督徒也并非“圣人”而不会犯错,但我们不能失去一颗为此呼吁的心。
“这不是宗教问题,这是法律问题和信仰问题”,一名在中国北方地区牧会多年的L牧师回应了福音时报的采访,他说,基督教教义绝不允许这样的罪恶,十诫明确地说“不可奸淫”,圣经也绝没有为犯奸淫罪的人有任何开脱的理由。他认为,美国的这种所谓人性化的法律是违背圣经的,所造成的社会问题是严重的。
“这件事虽然会给人以口实攻击基督教,辱骂基督教,但真理是永存的。”他解释说,“不信的人只是从外在的一些行为表现上看信仰的好坏,只要做善事,不论哪种信仰都被肯定,其实是不了解信仰的实意。假宗教也会行善,但不是真信仰。当然,没有真信仰则不会有真善,没有真信仰的人会挂着羊头卖狗肉。真信仰有善行,假信仰也有善行,想靠善行叫人认识真信仰是有问题的,就像人可以因着假信仰的善行接受假信仰一样。”
L牧师强调,当信仰基督的人犯罪时,是人出了问题,而不是基督教出了问题。“我觉得我们传的不是善行,而应该是真理,就是上帝是怎样的,他的审判标准是什么。基督徒应该有好行为,但所有的人都该认识上帝敬畏上帝。”最后他指出,此事件提醒今日教会应该高举圣经真理,按照圣经真理管好教会,就像哥林多前书5章所要求的。
辽宁一名信徒赵弟兄也回应了福音时报的采访。他首先提醒大家,看到基督教负面的文章,基督徒一定要理智面对,不要一看到报道基督教不好的一面就认为是在攻击基督教。“要知道社会是江湖,基督教麦田里同样也有稗子,这件事情提醒教会需要去反思。”他认为,像这样的个案,如果教会能正确面对,就不会让外人拿来炒作,否则从其他媒体报道出来,就会以点代面,带有很强的敌视情绪,对整个基督教的形象是很沉重的打击。
“基督徒是罪人,但基督教不包容罪,而是包容罪人,教会不是圣人的居所,而是罪人的悔改之家,我觉得应该以正常的心态看待教会里的不良现象,更要依据圣经真理正确面对和解决,给人悔改的机会,但不纵容人犯罪,不能为了维护教会的名声,而让外人把我们看作是一个伪善的宗教。”
江西一名牧师曾在福音时报上发表文章《叫一个人认罪有多难?》中指出,当人真的认识罪是罪的时候,才能获得救赎:“罪的可怕不单单在于其本身性质的卑劣,同时也在于它迎合了人性的软弱,因此对付罪的最大困难不是承担罪恶的后果,而在于使人从自我的堡垒中走出来,承认罪恶,定罪为罪,其过程的拦阻不是认识上的困难,乃是在于舍己。”
他强调,真正承认是离弃罪的关键一步。正如箴28:13所说:“遮掩自己罪过的,必不亨通。承认离弃罪过的,必蒙怜恤。”他以大卫王为例,指出许多时候,人们注意到大卫犯罪的事实,却忽视了大卫认罪的诚恳。而神却恰恰相反,祂详细记载大卫在偶然失足后认罪的彻底,认罪时的为着自己灵性的忧伤,“为求神的原谅而表现出的虔诚都是我们应当效法的”。
安徽一名传道人Y弟兄则认为,教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说明这间教会的头羊已经堕落了,至于堕落的根源是什么,他说这是一个我们值得思考的问题。他谈到,“教会里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很难被称为基督徒,在社会上可能就是个混混,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教会,也不认识真理,不知道为什么还混到了教会管理层,结果做一些羞辱主名的事情,让社会人耻笑,但是却由于一些原因,依然能留在教会。”
在福建的W弟兄则认为,美国这间教会之所以对一些丑闻采取掩盖的态度,是因为“把传福音当做了偶像”。曝光教会丑闻,显然有损教会形象,不利于福音的传播,他们认为采取掩盖的行为是可取的,是崇高的。对于受害者来说,在人看来,那是为了伟大事业而牺牲小我,因而必须忍耐。“明明是因为人的罪而受苦,却被要求为福音事业牺牲”。
W弟兄说他看到过一些教会存在的不公义的事情,“相比教会外部,社会上的一些问题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可教会对于内部的诉讼却是很避讳的,这是不符合主的教导的,爱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没有公义和真理的爱是不真实的”。他提到,有些人为了传福音甚至编造假见证,这样去传的话是偏离了真理。“传福音首先不能违背神的道,当一个基督徒做出与真理不符的事,传出的信息就不可能是完全的真道。”
“教会对于罪恶的掩盖完全是掩耳盗铃,罪恶其实是无法掩盖的,且不说很多外人都知道一些事,到末日审判,这些也都会显露出来,”W弟兄认为,“首先必须要让人知道,所有的人都是罪人,都是不完全的,即使基督徒甚至牧师神父也是如此。因此教会里出现丑闻不仅没有使圣经真理受到质疑,反而更加证明圣经的可靠性。因为大家都不完全,所以需要救恩。”
很多人之所以对教会里发生的不公事件感到难以接受,因为很多人认为教会是净土。而在他看来,这跟很多牧者传道的错误宣讲有关,“假如大家能够清醒地认识到有形教会的不完全,也许就能从容地看待教会的问题了。”
江苏的基督徒学者L老师也回复了福音时报的采访,他认为类似谢丽的遭遇在教会是一种看似匪夷所思却又真实存在的现象。“这间教会对这些罪行包庇和掩盖,背后也有利益的考量,会导致教会的收入和实际影响力下降,甚至关闭。实际上,现在美国的教会都在大量关闭,”L老师说,在他看来,这些教会的关闭并不会影响整个福音的传播,神会兴起新的仆人,新的教会,神的历史会一直向前,上帝会在不同的时代兴起不同的工人。“教会也是在这样的更迭当中发展的。”
编后语:谢丽的遭遇让我们感到非常沉痛,对此,社会媒体已广泛报道并对教会形象造成了严重损伤,这件事虽然发生在美国教会,却值得我们警戒并反思。教会不应该回避对于罪的探讨,圣经也从来没有回避神的百姓所犯过的罪行,而是被记载于圣经作为后人的警戒。对于这些负面报道,我们也要理性看待,一个信徒出现问题,并不代表所有信徒出现了问题;一个教会出现了问题,也不代表所有教会出现了问题。
自我省察